永和岁癸丑,群贤会兰亭。
流觞各赋诗,风流见丹青。
右军莫禊序,文采粲日星。
选文乃见遗,至今恨昭明。
字画最能意,自言胜平生。
七传到永师,袭藏过金籯。
辩才尤秘重,名已彻天庭。
屡诏不肯献,托言堕戎兵。
妙选萧御史,微服山阴行。
谲诡殆万状,径取归神京。
辩才恍如失,何异敕六丁。
文皇好已甚,丁宁殉昭陵。
当时冯赵辈,临写赐公卿。
惟此定武本,谓出欧率更。
採择独称善,遂以镌瑶琼。
流传迨五季,皆在御寝扃。
耶律残石晋,睥睨不知名。
意必希世宝,毡裹辎軿。
帝{左犭右巴}既北去,弃与朽壤并。
久乃遇知者,龛置太守厅。
或云政宣閒,此石归绍彭。
又言入内府,宣取恐违程。
焚膏继短晷,拓本手不停。
叠纸至三四,肥瘠遂异形。
南渡愈难见,得者辄相矜。
我见十数本,对之心欲酲。
汪侯端明子,嗜古自弱龄。
锦囊荷倾倒,快覩喜失声。
带流及右天,往往字不成。
而此独全好,护持如有灵。
尤王号博雅,异论谁与评。
硬黄极摹写,唐人苦无称。
赝本满东南,琐琐不足呈。
犹有婺与抚,碔砆近璜珩。
右军再三作,已觉不称情。
心慕且手追,安能效笔精。
响搨固近似,形似神不清。
不如参其意,到手随纵横。
况我笔素拙,何由望群英。
近迹得旧物,庶几窥典刑。
此本更高胜,著语安敢轻。
孤风邈难继,怅望冥鸿征。
跋汪季路所藏修禊序
跋汪季路所藏修禊序,宋代,楼钥。永和岁癸丑,群贤会兰亭。流觞各赋诗,风流见丹青。右军莫禊序,文采粲日星。选文乃见遗,至今恨昭明。字画最能意,自言胜平生。七传到永师,袭藏过金籯。辩才尤秘重,名已彻天庭。屡诏不肯献,托言堕戎兵。妙选萧御史,微服山阴行。谲诡殆万状,径取归神京。辩才恍如失,何异敕六丁。文皇好已甚,丁宁殉昭陵。当时冯赵辈,临写赐公卿。惟此定武本,谓出欧率更。採择独称善,遂以镌瑶琼。流传迨五季,皆在御寝扃。耶律残石晋,睥睨不知名。意必希世宝,毡裹辎軿。帝{左犭右巴}既北去,弃与朽壤并。久乃遇知者,龛置太守厅。或云政宣閒,此石归绍彭。又言入内府,宣取恐违程。焚膏继短晷,拓本手不停。叠纸至三四,肥瘠遂异形。南渡愈难见,得者辄相矜。我见十数本,对之心欲酲。汪侯端明子,嗜古自弱龄。锦囊荷倾倒,快覩喜失声。带流及右天,往往字不成。而此独全好,护持如有灵。尤王号博雅,异论谁与评。硬黄极摹写,唐人苦无称。赝本满东南,琐琐不足呈。犹有婺与抚,碔砆近璜珩。右军再三作,已觉不称情。心慕且手追,安能效笔精。响搨固近似,形似神不清。不如参其意,到手随纵横。况我笔素拙,何由望群英。近迹得旧物,庶几窥典刑。此本更高胜,著语安敢轻。孤风邈难继,怅望冥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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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宣宗禹保宁事掌书记
宣之为姓世所稀,暇日试为君家推。
宋之宣公舍与夷,子孙相承此为基。
或云出自鲁宣伯,元和姓纂言则非。
西京功臣虎与义,侯封累世皆宗枝。
盛哉云阳宣巨公,光武称其胜二龚。
酆为司空怀在赵,遥遥久矣无亢宗。
君家本自太末来,世以儒术为家风。
尚及詹识诸父行,君方髫龀成孤童。
艰难历遍屹中立,五行俱下攻时习。
自从一登贤上庭,贵名日起人谁及。
舍选真似青铜钱,一跃龙门浪三级。
吾乡惊喜破天荒,归见朋俦愈谦挹。
宝婺古郡名浙东,往泛绿水依芙蓉。
如君入幕假途尔,及今民事宜加工。
亨途万里才发轫,掺祛勿使金樽空。
从今家声当愈大,坐使宣氏崔卢同。
送宣宗禹保宁事掌书记,宋代,楼钥。宣之为姓世所稀,暇日试为君家推。宋之宣公舍与夷,子孙相承此为基。或云出自鲁宣伯,元和姓纂言则非。西京功臣虎与义,侯封累世皆宗枝。盛哉云阳宣巨公,光武称其胜二龚。酆为司空怀在赵,遥遥久矣无亢宗。君家本自太末来,世以儒术为家风。尚及詹识诸父行,君方髫龀成孤童。艰难历遍屹中立,五行俱下攻时习。自从一登贤上庭,贵名日起人谁及。舍选真似青铜钱,一跃龙门浪三级。吾乡惊喜破天荒,归见朋俦愈谦挹。宝婺古郡名浙东,往泛绿水依芙蓉。如君入幕假途尔,及今民事宜加工。亨途万里才发轫,掺祛勿使金樽空。从今家声当愈大,坐使宣氏崔卢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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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四日游大云寺分韵得三字佛龛多题名韦独抗段文昌李景让郑愚四人者可考王文穆吕正闵治平嘉祐间过此亦有笔迹因以诗记
野寺依绝壁,化身满诸龛。
后前莽难测,千亿纷相参。
妙斲谢斤斧,高楼轶烟岚。
旁行栗危栈,俯瞰惊深潭。
岁月浸荒老,苔藓争封函。
亦有好事者,增饬施朱蓝。
经营定自图,谍雅奚未暗。
款识或可辨,上下试与探。
远徵固寂寞,近取才二三。
开元韦庶子,剖符剑之南。
咄嗟檀施开,至今为美谈。
墨卿少羁窭,节旄晚毵毵。
乐和盛家法,国垢犹包含。
郑氏虽世儒,蛮祸竟莫戡。
旧相粤冀级,经从各停骖。
翰林宠则多,御史德岂惭。
数公方盛壮,厥声实訏覃。
纷华竟安在,人寿无彭聃。
彼石尚云朽,吾生谅何堪。
华前一笑粲,现此优波昙。
稽首识归处,径欲投佩簪。
蠢蠢谁汝缚,窃食如春蚕。
祓除偶辰巳,风景清且酣。
相引着胜地,佛日况可贪。
敢夸一醉富,庶解忧心惔。
因歌以记之,放笔书僧菴。
三月四日游大云寺分韵得三字佛龛多题名韦独抗段文昌李景让郑愚四人者可考王文穆吕正闵治平嘉祐间过此亦有笔迹因以诗记,宋代,李薰。野寺依绝壁,化身满诸龛。后前莽难测,千亿纷相参。妙斲谢斤斧,高楼轶烟岚。旁行栗危栈,俯瞰惊深潭。岁月浸荒老,苔藓争封函。亦有好事者,增饬施朱蓝。经营定自图,谍雅奚未暗。款识或可辨,上下试与探。远徵固寂寞,近取才二三。开元韦庶子,剖符剑之南。咄嗟檀施开,至今为美谈。墨卿少羁窭,节旄晚毵毵。乐和盛家法,国垢犹包含。郑氏虽世儒,蛮祸竟莫戡。旧相粤冀级,经从各停骖。翰林宠则多,御史德岂惭。数公方盛壮,厥声实訏覃。纷华竟安在,人寿无彭聃。彼石尚云朽,吾生谅何堪。华前一笑粲,现此优波昙。稽首识归处,径欲投佩簪。蠢蠢谁汝缚,窃食如春蚕。祓除偶辰巳,风景清且酣。相引着胜地,佛日况可贪。敢夸一醉富,庶解忧心惔。因歌以记之,放笔书僧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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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卿书记
我室如逆旅,尘坌被几席。
自是懒扫除,初非护鼠迹。
比室有道人,高洁如玉璧。
时来相劳苦,倚席笑哑哑。
道人居若何,纯素胜金碧。
槃盂及几杖,奠置有疆埸。
青丝贯湘竹,秩秩间儒释。
短长各部伍,行列共绳尺。
试看缶中兰,修叶浄如拭。
我亦捧心颦,触缾污履舄。
乃知效子败,古语不可易。
时当过师语,输写尽胸臆。
师言吐如屑,永语嗟啧啧。
问师何所嗟,吾道苦荆棘。
堂堂大道场,儿辈恣陵轹。
苞苴幸引援,侧媚乞朝夕。
争传外道语,盗履祖师阈。
狂澜不可回,妖氛一何逼。
柏直尚乳臭,唐俭安足惜。
世无磊落人,口语谩籍籍。
岂无直道师,衆寡久不敌。
常恐碧眼胡,西来苦无益。
道人僧之杰,老骥犹伏枥。
安得大宝坊,降魔扫妖癖。
赠卿书记,宋代,饶节。我室如逆旅,尘坌被几席。自是懒扫除,初非护鼠迹。比室有道人,高洁如玉璧。时来相劳苦,倚席笑哑哑。道人居若何,纯素胜金碧。槃盂及几杖,奠置有疆埸。青丝贯湘竹,秩秩间儒释。短长各部伍,行列共绳尺。试看缶中兰,修叶浄如拭。我亦捧心颦,触缾污履舄。乃知效子败,古语不可易。时当过师语,输写尽胸臆。师言吐如屑,永语嗟啧啧。问师何所嗟,吾道苦荆棘。堂堂大道场,儿辈恣陵轹。苞苴幸引援,侧媚乞朝夕。争传外道语,盗履祖师阈。狂澜不可回,妖氛一何逼。柏直尚乳臭,唐俭安足惜。世无磊落人,口语谩籍籍。岂无直道师,衆寡久不敌。常恐碧眼胡,西来苦无益。道人僧之杰,老骥犹伏枥。安得大宝坊,降魔扫妖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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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鱼记
折檐之前有隙地,方四五丈,直对非非堂。修竹环绕荫映,未尝植物。因洿以为池,不方不圆,任其地形;不甃不筑,全其自然。纵锸以浚之,汲井以盈之。湛乎汪洋,晶乎清明。微风而波,无波而平。若星若月,精彩下入。予偃息其上,潜形于毫芒;循漪沿岸,渺然有江湖千里之想。斯足以舒忧隘而娱穷独也。
乃求渔者之罟,市数十鱼,童子养之乎其中。童子以为斗斛之水不能广其容,盖活其小者而弃其大者。怪而问之,且以是对。嗟乎,其童子无乃嚚昏而无识矣乎!予观巨鱼枯涸在旁,不得其所,而群小鱼游戏乎浅狭之间,有若自足焉,感之而作养鱼记。
养鱼记,宋代,欧阳修。 折檐之前有隙地,方四五丈,直对非非堂。修竹环绕荫映,未尝植物。因洿以为池,不方不圆,任其地形;不甃不筑,全其自然。纵锸以浚之,汲井以盈之。湛乎汪洋,晶乎清明。微风而波,无波而平。若星若月,精彩下入。予偃息其上,潜形于毫芒;循漪沿岸,渺然有江湖千里之想。斯足以舒忧隘而娱穷独也。 乃求渔者之罟,市数十鱼,童子养之乎其中。童子以为斗斛之水不能广其容,盖活其小者而弃其大者。怪而问之,且以是对。嗟乎,其童子无乃嚚昏而无识矣乎!予观巨鱼枯涸在旁,不得其所,而群小鱼游戏乎浅狭之间,有若自足焉,感之而作养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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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州昼锦堂记
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此人情之所荣,而今昔之所同也。
盖士方穷时,困厄闾里,庸人孺子,皆得易而侮之。若季子不礼于其嫂,买臣见弃于其妻。一旦高车驷马,旗旄导前,而骑卒拥后,夹道之人,相与骈肩累迹,瞻望咨嗟;而所谓庸夫愚妇者,奔走骇汗,羞愧俯伏,以自悔罪于车尘马足之间。此一介之士,得志于当时,而意气之盛,昔人比之衣锦之荣者也。
惟大丞相魏国公则不然:公,相人也,世有令德,为时名卿。自公少时,已擢高科,登显仕。海内之士,闻下风而望余光者,盖亦有年矣。所谓将相而富贵,皆公所宜素有;非如穷厄之人,侥幸得志于一时,出于庸夫愚妇之不意,以惊骇而夸耀之也。然则高牙大纛,不足为公荣;桓圭衮冕,不足为公贵。惟德被生民,而功施社稷,勒之金石,播之声诗,以耀后世而垂无穷,此公之志,而士亦以此望于公也。岂止夸一时而荣一乡哉!
公在至和中,尝以武康之节,来治于相,乃作“昼锦”之堂于后圃。既又刻诗于石,以遗相人。其言以快恩仇、矜名誉为可薄,盖不以昔人所夸者为荣,而以为戒。于此见公之视富贵为何如,而其志岂易量哉!故能出入将相,勤劳王家,而夷险一节。至于临大事,决大议,垂绅正笏,不动声色,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可谓社稷之臣矣!其丰功盛烈,所以铭彝鼎而被弦歌者,乃邦家之光,非闾里之荣也。
余虽不获登公之堂,幸尝窃诵公之诗,乐公之志有成,而喜为天下道也。于是乎书。
尚书吏部侍郎、参知政事欧阳修记。
相州昼锦堂记,宋代,欧阳修。 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此人情之所荣,而今昔之所同也。 盖士方穷时,困厄闾里,庸人孺子,皆得易而侮之。若季子不礼于其嫂,买臣见弃于其妻。一旦高车驷马,旗旄导前,而骑卒拥后,夹道之人,相与骈肩累迹,瞻望咨嗟;而所谓庸夫愚妇者,奔走骇汗,羞愧俯伏,以自悔罪于车尘马足之间。此一介之士,得志于当时,而意气之盛,昔人比之衣锦之荣者也。 惟大丞相魏国公则不然:公,相人也,世有令德,为时名卿。自公少时,已擢高科,登显仕。海内之士,闻下风而望余光者,盖亦有年矣。所谓将相而富贵,皆公所宜素有;非如穷厄之人,侥幸得志于一时,出于庸夫愚妇之不意,以惊骇而夸耀之也。然则高牙大纛,不足为公荣;桓圭衮冕,不足为公贵。惟德被生民,而功施社稷,勒之金石,播之声诗,以耀后世而垂无穷,此公之志,而士亦以此望于公也。岂止夸一时而荣一乡哉! 公在至和中,尝以武康之节,来治于相,乃作“昼锦”之堂于后圃。既又刻诗于石,以遗相人。其言以快恩仇、矜名誉为可薄,盖不以昔人所夸者为荣,而以为戒。于此见公之视富贵为何如,而其志岂易量哉!故能出入将相,勤劳王家,而夷险一节。至于临大事,决大议,垂绅正笏,不动声色,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可谓社稷之臣矣!其丰功盛烈,所以铭彝鼎而被弦歌者,乃邦家之光,非闾里之荣也。 余虽不获登公之堂,幸尝窃诵公之诗,乐公之志有成,而喜为天下道也。于是乎书。 尚书吏部侍郎、参知政事欧阳修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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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山记
登百丈山三里许,右俯绝壑,左控垂崖,垒石为磴,十余级乃得度。山之胜,盖自此始。
循磴而东,即得小涧。石梁跨于其上。皆苍藤古木,虽盛夏亭午无暑气。水皆清澈,自高淙下,其声溅溅然。度石梁,循两崖曲折而上,得山门。小屋三间,不能容十许人,然前瞰涧水,后临石池,风来两峡间,终日不绝。门内跨池又为石梁。度而北,蹑石梯,数级入庵。庵才老屋数间,卑庳迫隘,无足观。独其西阁为胜。水自西谷中循石罅奔射出阁下,南与东谷水并注池中。自池而出,乃为前所谓小涧者。阁据其上流,当水石峻激相搏处,最为可玩。乃壁其后,无所睹。独夜卧其上,则枕席之下,终夕潺潺。久而益悲,为可爱耳。
出山门而东十许步,得石台。下临峭岸,深昧险绝。于林薄间东南望,见瀑布自前岩穴瀵涌而出,投空下数十尺。其沫乃如散珠喷雾,目光烛之,璀璨夺目,不可正视。台当山西南缺,前揖芦山,一峰独秀出,而数百里间峰峦高下亦皆历历在眼。日薄西山,余光横照,紫翠重迭,不可殚数。旦起下视,白云满川,如海波起伏。而远近诸山出其中者,皆若飞浮来往。或涌或没,顷刻万变。台东径断,乡人凿石容磴以度,而作神祠于其东,水旱祷焉。畏险者或不敢度。然山之可观者,至是则亦穷矣。
余与刘充父、平父、吕叔敬、表弟徐周宾游之。既皆赋诗以纪其胜,余又叙次其详如此。而其最可观者,石磴、小涧、山门、石台、西阁、瀑布也。因各别为小诗以识其处,呈同游诸君。又以告夫欲往而未能者。
百丈山记,宋代,朱熹。 登百丈山三里许,右俯绝壑,左控垂崖,垒石为磴,十余级乃得度。山之胜,盖自此始。 循磴而东,即得小涧。石梁跨于其上。皆苍藤古木,虽盛夏亭午无暑气。水皆清澈,自高淙下,其声溅溅然。度石梁,循两崖曲折而上,得山门。小屋三间,不能容十许人,然前瞰涧水,后临石池,风来两峡间,终日不绝。门内跨池又为石梁。度而北,蹑石梯,数级入庵。庵才老屋数间,卑庳迫隘,无足观。独其西阁为胜。水自西谷中循石罅奔射出阁下,南与东谷水并注池中。自池而出,乃为前所谓小涧者。阁据其上流,当水石峻激相搏处,最为可玩。乃壁其后,无所睹。独夜卧其上,则枕席之下,终夕潺潺。久而益悲,为可爱耳。 出山门而东十许步,得石台。下临峭岸,深昧险绝。于林薄间东南望,见瀑布自前岩穴瀵涌而出,投空下数十尺。其沫乃如散珠喷雾,目光烛之,璀璨夺目,不可正视。台当山西南缺,前揖芦山,一峰独秀出,而数百里间峰峦高下亦皆历历在眼。日薄西山,余光横照,紫翠重迭,不可殚数。旦起下视,白云满川,如海波起伏。而远近诸山出其中者,皆若飞浮来往。或涌或没,顷刻万变。台东径断,乡人凿石容磴以度,而作神祠于其东,水旱祷焉。畏险者或不敢度。然山之可观者,至是则亦穷矣。 余与刘充父、平父、吕叔敬、表弟徐周宾游之。既皆赋诗以纪其胜,余又叙次其详如此。而其最可观者,石磴、小涧、山门、石台、西阁、瀑布也。因各别为小诗以识其处,呈同游诸君。又以告夫欲往而未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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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巢记
陆子既老且病,犹不置读书,名其室曰书巢。客有问曰:“鹊巢于木,巢之远人者;燕巢于梁,巢之袭人者。凤之巢,人瑞之;枭之巢,人覆之。雀不能巢,或夺燕巢,巢之暴者也;鸠不能巢,伺鹃育雏而去,则居其巢,巢之拙者也。上古有有巢氏,是为未有宫室之巢。尧民之病水者,上而为巢,是为避害之巢。前世大山穷谷中,有学道之士,栖木若巢,是为隐居之巢。近时饮家者流,或登木杪,酣醉叫呼,则又为狂士之巢。今子幸有屋以居,牖户墙垣,犹之比屋也,而谓之巢,何耶?”
陆子曰:“子之辞辩矣,顾未入吾室。吾室之内,或栖于椟,或陈于前,或枕藉于床,俯仰四顾,无非书者。吾饮食起居,疾痛呻吟,悲忧愤叹,未尝不与书俱。宾客不至,妻子不觌,而风雨雷雹之变,有不知也。间有意欲起,而乱书围之,如积槁枝,或至不得行,辄自笑曰:‘此非吾所谓巢者邪。’”乃引客就观之。客始不能入,既入又不能出,乃亦大笑曰:“信乎其似巢也。”客去,陆子叹曰:“天下之事,闻者不如见者知之为详,见者不如居者知之为尽。吾侪未造夫道之堂奥,自藩篱之外而妄议之,可乎?”因书以自警。淳熙九年九月三日,甫里陆某务观记。
书巢记,宋代,陆游。 陆子既老且病,犹不置读书,名其室曰书巢。客有问曰:“鹊巢于木,巢之远人者;燕巢于梁,巢之袭人者。凤之巢,人瑞之;枭之巢,人覆之。雀不能巢,或夺燕巢,巢之暴者也;鸠不能巢,伺鹃育雏而去,则居其巢,巢之拙者也。上古有有巢氏,是为未有宫室之巢。尧民之病水者,上而为巢,是为避害之巢。前世大山穷谷中,有学道之士,栖木若巢,是为隐居之巢。近时饮家者流,或登木杪,酣醉叫呼,则又为狂士之巢。今子幸有屋以居,牖户墙垣,犹之比屋也,而谓之巢,何耶?” 陆子曰:“子之辞辩矣,顾未入吾室。吾室之内,或栖于椟,或陈于前,或枕藉于床,俯仰四顾,无非书者。吾饮食起居,疾痛呻吟,悲忧愤叹,未尝不与书俱。宾客不至,妻子不觌,而风雨雷雹之变,有不知也。间有意欲起,而乱书围之,如积槁枝,或至不得行,辄自笑曰:‘此非吾所谓巢者邪。’”乃引客就观之。客始不能入,既入又不能出,乃亦大笑曰:“信乎其似巢也。”客去,陆子叹曰:“天下之事,闻者不如见者知之为详,见者不如居者知之为尽。吾侪未造夫道之堂奥,自藩篱之外而妄议之,可乎?”因书以自警。淳熙九年九月三日,甫里陆某务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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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冈竹楼记
黄冈之地多竹,大者如椽。竹工破之,刳去其节,用代陶瓦。比屋皆然,以其价廉而工省也。
子城西北隅,雉堞圮毁,蓁莽荒秽,因作小楼二间,与月波楼通。远吞山光,平挹江濑,幽阒辽夐,不可具状。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宜鼓琴,琴调虚畅;宜咏诗,诗韵清绝;宜围棋,子声丁丁然;宜投壶,矢声铮铮然;皆竹楼之所助也。
公退之暇,被鹤氅衣,戴华阳巾,手执《周易》一卷,焚香默坐,消遣世虑。江山之外,第见风帆沙鸟,烟云竹树而已。待其酒力醒,茶烟歇,送夕阳,迎素月,亦谪居之胜概也。彼齐云、落星,高则高矣;井干、丽谯,华则华矣;止于贮妓女,藏歌舞,非骚人之事,吾所不取。
吾闻竹工云:“竹之为瓦,仅十稔;若重覆之,得二十稔。”噫!吾以至道乙未岁,自翰林出滁上,丙申,移广陵;丁酉又入西掖;戊戌岁除日,新旧岁之交,即除夕。有齐安之命;己亥闰三月到郡。四年之间,奔走不暇;未知明年又在何处,岂惧竹楼之易朽乎!幸后之人与我同志,嗣而葺之,庶斯楼之不朽也!
咸平二年八月十五日记。
黄冈竹楼记,宋代,王禹偁。 黄冈之地多竹,大者如椽。竹工破之,刳去其节,用代陶瓦。比屋皆然,以其价廉而工省也。 子城西北隅,雉堞圮毁,蓁莽荒秽,因作小楼二间,与月波楼通。远吞山光,平挹江濑,幽阒辽夐,不可具状。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宜鼓琴,琴调虚畅;宜咏诗,诗韵清绝;宜围棋,子声丁丁然;宜投壶,矢声铮铮然;皆竹楼之所助也。 公退之暇,被鹤氅衣,戴华阳巾,手执《周易》一卷,焚香默坐,消遣世虑。江山之外,第见风帆沙鸟,烟云竹树而已。待其酒力醒,茶烟歇,送夕阳,迎素月,亦谪居之胜概也。彼齐云、落星,高则高矣;井干、丽谯,华则华矣;止于贮妓女,藏歌舞,非骚人之事,吾所不取。 吾闻竹工云:“竹之为瓦,仅十稔;若重覆之,得二十稔。”噫!吾以至道乙未岁,自翰林出滁上,丙申,移广陵;丁酉又入西掖;戊戌岁除日,新旧岁之交,即除夕。有齐安之命;己亥闰三月到郡。四年之间,奔走不暇;未知明年又在何处,岂惧竹楼之易朽乎!幸后之人与我同志,嗣而葺之,庶斯楼之不朽也! 咸平二年八月十五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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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史宦官传序
自古宦者乱人之国,其源深于女祸。女,色而已,宦者之害,非一端也。
盖其用事也近而习,其为心也专而忍。能以小善中人之意,小信固人之心,使人主必信而亲之。待其已信,然后惧以祸福而把持之。虽有忠臣、硕士列于朝廷,而人主以为去己疏远,不若起居饮食、前后左右之亲可恃也。故前后左右者日益亲,而忠臣、硕士日益疏,而人主之势日益孤。势孤,则惧祸之心日益切,而把持者日益牢。安危出其喜怒,祸患伏于帷闼,则向之所谓可恃者,乃所以为患也。患已深而觉之,欲与疏远之臣图左右之亲近,缓之则养祸而益深,急之则挟人主以为质。虽有圣智,不能与谋。谋之而不可为,为之而不可成,至其甚,则俱伤而两败。故其大者亡国,其次亡身,而使奸豪得借以为资而起,至抉其种类,尽杀以快天下之心而后已。此前史所载宦者之祸常如此者,非一世也。
夫为人主者,非欲养祸于内而疏忠臣、硕士于外,盖其渐积而势使之然也。夫女色之惑,不幸而不悟,而祸斯及矣。使其一悟,捽而去之可也。宦者之为祸,虽欲悔悟,而势有不得而去也,唐昭宗之事是已。故曰“深于女祸者”,谓此也。可不戒哉?
五代史宦官传序,宋代,欧阳修。 自古宦者乱人之国,其源深于女祸。女,色而已,宦者之害,非一端也。 盖其用事也近而习,其为心也专而忍。能以小善中人之意,小信固人之心,使人主必信而亲之。待其已信,然后惧以祸福而把持之。虽有忠臣、硕士列于朝廷,而人主以为去己疏远,不若起居饮食、前后左右之亲可恃也。故前后左右者日益亲,而忠臣、硕士日益疏,而人主之势日益孤。势孤,则惧祸之心日益切,而把持者日益牢。安危出其喜怒,祸患伏于帷闼,则向之所谓可恃者,乃所以为患也。患已深而觉之,欲与疏远之臣图左右之亲近,缓之则养祸而益深,急之则挟人主以为质。虽有圣智,不能与谋。谋之而不可为,为之而不可成,至其甚,则俱伤而两败。故其大者亡国,其次亡身,而使奸豪得借以为资而起,至抉其种类,尽杀以快天下之心而后已。此前史所载宦者之祸常如此者,非一世也。 夫为人主者,非欲养祸于内而疏忠臣、硕士于外,盖其渐积而势使之然也。夫女色之惑,不幸而不悟,而祸斯及矣。使其一悟,捽而去之可也。宦者之为祸,虽欲悔悟,而势有不得而去也,唐昭宗之事是已。故曰“深于女祸者”,谓此也。可不戒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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