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乃《纪行诗》中的第十一首。李陵台在今内蒙古正蓝旗南黑城,元时地当大都至上都交通要道。诗人路过此地,睹物怀古,触景生情,抒发感慨,赋为此诗。
前六句叙事明题,且又夹杂着强烈的感情成分。天近傍晚,暮色苍茫,官府修筑的大道边上有一简陋的居室,尚可容人休息片刻。接下两句用的是倒装法,本应因台及人,由台缅人,但却先点“汉将”,后提“荒台”,从而更突出人去台空的落寞之感。西汉一代名将李陵早已踪影不存,而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台虽已荒颓,但仍大抵可见。人筑台,台为人,如今物是人非,空余荒台,情何以堪!于是为它长久地低首徘徊,增添出许多缅怀古人的哀思。
中四句描写边塞风光,语句浑朴,气象开阔。千里原野,空旷无际,劲风断续长吹,骤雨不时飞洒。群山已萧瑟,众壑成苍茫,而山根之下的野草树木还呈现一派清爽气息。
后六句为议论。“常怜司马公,予夺多深意。”“司马公”指西汉时伟大的史学家司马迁。“予夺”是褒扬贬抑的意思。司马迁所著《史记》,不论是记叙史事,还是评述人物,都能实事求是,公允中肯,深刻具理,既未滥褒,也不乱贬,故受到诗人的喜爱(“怜”)。眼前是李陵台,自然就联想到司马迁笔下的李陵。据《史记·李将军列传》《报任安书》所载,汉武帝天汉二年秋,李陵率领将士出居延北千余里击匈奴,“而单于以兵八万围击陵军,陵军五千人,兵矢既尽,士死者过半,而所杀伤匈奴亦万余人。且引且战,连斗八日”。此时,消息传至长安,“汉公卿王侯皆奉觞上寿”,一片贺捷之声。后来,“匈奴遮狭绝道,陵食乏而救兵不到,虏急击招降陵。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匈奴”。消息又传至长安,武帝大怒,群臣噤若寒蝉,或趁机中伤。司马迁则在据理分析李陵的为人和战功的基础上,诚恳上言:“以为李陵素与士大夫绝甘分少,能得人死力,虽古之名将,不能过也。身虽陷败,彼其意,且欲得其当而报于汉,事已无可奈何,其所摧败,功亦足以暴于天下矣。”武帝认为这是司马迁在为李陵的投降辩护,盛怒之下遂处以宫刑。司马迁仗义执言,不徇私情,就是“奏对实至情”。同时,不因个人的感情和遭遇而歪曲史实,而对“李陵既生降,颓其家声”,丧失民族气节的行为,也作了记述和谴责,这正是“论录存大义”。诗人当时“兼国史院编修官”,因而以情作结,兼抒己志:“史臣司述作,遗则敢失坠!”司,掌管。遗则,遗留下的榜样或准则。这里乃二义兼具,作为史家,应以司马迁为榜样,撰述史书,当用《史记》作准则,表达了诗人的宏愿和抱负。
此诗在章法布局上颇具特色,写情造境,富于变化,先六句叙事兼抒情,后六句议论兼抒情,而中间横插四句纯乎写景,似感与上下不接,实乃暗里承上而启下,峰断云连。历尽沧桑台犹在,则千古之“风景不殊”,四句景语,正暗承今之“荒台”。如今,风景犹存,物是人非,古之“汉将”安在?遂以景逗情,悄启“深意”,引入议论,自然不觉。全篇明断暗续,不接而接,深得断续这种艺术手法之妙。